常见问题
天博官网入口最地道的老苏州在哪里?
天博官网入口最地道的老苏州在哪里?于祥,苏州人,记者,人文纪实摄影师。自幼受家庭和吴文化的熏陶,一直坚持用黑白胶片记录苏州街头的人文和场景。其拍摄的作品曾被《中国国家地理》《城市地理》《时尚旅游》等国内外杂志刊物采用。
1995年,苏州市在全国第一个实现了所有下辖乡镇拥有1所万册图书馆;那一年,在江苏省全省城镇居民人均收入首次突破4000元大关的时候,苏州已经做到了5450.41元,甩开全省第二名无锡市100多元。
于祥拍摄的平江路范围,较今日划定的区域略为收缩,也更加接近精华:东起护城河,西至以吴王顿军栖息之地而得名的临顿路,北自白塔东路,南及以春秋铸剑名将干将而得名的干将路,占地约1.2平方公里。
虽不及两个足球场大,但这里却有1处世界遗产、1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处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6处苏州市文物保护单位、43处市控制保护建筑、16座古桥、2座半古牌坊和20余口古井。
随着苏州经济的高速发展,这条凝聚着苏州精神核心的路,也发生着巨大的变化:第三监狱拆迁了,平坡的青石桥改为拱桥了,卫道观重修了,有着高级灰的老墙居然会在一夜间变雪白,老居民房里飘出了用来制作鸡爪的香精气味,每天成百上千的游人涌来,让平江路变得越来越像个旅游景点。
什么是平江路?这个地方,为什么能代表苏州?不如看看于祥拍了什么,又是什么能让一个摄影师坚持了24年。
说起文化人扎堆生活这件事,纽约有切尔西旅馆,福州有三坊七巷,北京有书香雅苑小区,而苏州有平江路。
的确,这片历史街区里住着最传统的苏州人,他们内敛、有涵养,不轻易跟外人交流。所以我提醒去平江路的各位,走在路上千万要低调,说不定你在路上就会碰到当年苏州城里有名的“贵潘”“富潘”后代。
苏州人把卫道观3号富甲一方的潘家叫做“富潘”。潘世恩是乾隆时期的名臣,原居苏州玄关庙西的海红坊。相传他在高中状元后,有一次被皇帝召见,问家居何处,他一时惶恐误说成“苏州玄关庙东”。一言既出,为避“欺君之嫌”,急命家人速购观东宅第,买下了钮家巷凤池园西部作为“状元府第”。
▲ 潘宅里最有名的就是纱帽厅了,很小的地方,本世纪初还是一个书场,许多当红的评弹演员当年都曾经在纱帽厅里表演过。2000年。
时光流转,潘世恩故居已经风光不再,沿街开出了很多店铺。进门往里走,抬眼是门厅墙上挂着的一大排电表。这意味着,原先一家独住的状元府邸,现在已被许多户人家占据。
▲ 转眼到了2010年,潘世恩故居被重新改造了,也许改造后的样子跟我想象还是有点差别的,所以心里有点沉重。当我在备弄里往回走的时候就一眼看见了窗台上一把很小的锁,虽说很小,但它确确实实是可以锁住东西的,它仿佛就锁在了我的胸口沉闷了好久。。
▲ 三百年斟酌风雅,耕读传家。如今潘宅的标志性建筑雕花门楼犹存,此处为故居气象之最(卫道观前,2013年)。
回想当年,国学大师钱穆、教育家叶圣陶、历史学家顾颉刚等人,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末代状元洪钧和名妓赛金花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悬桥巷里;而在胡厢使巷,还有影剧界人士唐纳和蓝苹省亲时所住的马家老宅等。
▲ 悬桥巷内洪钧的状元府第(2003年)。状元府颇大,如今老宅子“第七进”里还住着洪钧的后人。屋角一面老镜、一束假花,像是在说容颜易老,又像是在说永不凋谢。
在悬桥巷内,还坐落着鼎鼎大名的中医妇科名医钱伯煊的宅子。当年老宅的门厅曾被当做诊所。钱伯煊去世后,钱家将宅子的大部分捐给了国家,如今分给了44户人家居住。
▲ 照片里倚在门口往外探看的这位妇人,正是钱伯煊的女儿。不知对她而言,背后的这座深宅大院代表着什么。而门外的世界,与当年老宅主人所期盼的是否一致呢?(悬桥巷,2011年)
在混堂巷,是看起来有些神秘的杨氏宏农义庄。该宅于光绪年间,由杨氏一族建造,并于1995年由杨氏后人、著名演员杨濛筹资修复。杨濛即夏梦,老家苏州,生于上海,被称为“东方的奥黛丽·赫本”、金庸的梦中情人。相传,夏梦是金庸笔下很多“仙女”的原型,如小龙女、王语嫣等。
▲ 宏农义庄的大门几乎常年紧闭(图为2007年-2016年间所摄)。门前的两只石狮子看来也闲着无事,周围居民就在两只石狮子间架起了竹竿,晒起了衣服。我拍摄的照片和相关报道,很多平江路的居民都看到过。有一天我又路过那个门口,就被居民拖住了,她们说:“你终于来了,在这门口你也为我们拍一张照片,有机会放在你的书里!”(图9)
▲ 卫道观,2011年。据《苏州府志》记载,卫道观“初名会道观,宋季蜀人邓道枢以教法显于理、度两朝。宋既内附,道枢游吴中,得上官氏废圃,建此观”。屋顶上的雪掩盖不了这个神秘的道教建筑,老屋暂时是当年卫道观的后人在住,真的是很老旧了,墙上的墙粉都不用去碰,自己也会一点点掉下来。
东花桥巷自西向东不到百米处,有一家被店主自称为“全苏州最破旧又最文艺”的理发店。“破旧”——明眼人一看便知,店里乱七八糟的,除了有两张给客人坐的椅子看上去稍微干净外,其他地方好像都堆满了书籍和别的杂物,让人没有立足之地。“文艺”——就可以讲太多了,主人自诩爱好传统文化,店里的四面墙上都贴满了(能说贴,不能说挂)苏州的名家字画,字包含真、草、篆、隶,画是花鸟、山水、人物、走兽。
▲ 这店的主人姓殷。牛的是,在这里理发的发资,看人收,价格不等。老客人有老客人的价格。有个上海的客人觉得剃着舒服,每次来苏州都会剃一次,每次给30元,自带焗油膏给100元,但也只此一位!
“电视里播理发师的片子,只讲西式头、板刷头。其实西式头里还有学生头、青年头、西装头,涉及吹风里面又有很多种,一时讲不清了。”殷师傅说,“我最喜欢的发型还是周润发在《上海滩》里的,因为正派!”
卫星面店是大儒巷里一家小有名气的面店,老板原先是练健美的。夏天,客人们都喜欢在外面的位置吃面,有老苏州的生活味。这家店一直保持着小而精的朴实面貌,充满人情味。一晃好多年过去,现在路过卫星面店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大门已经紧闭,估计再也看不到店门口顾客吃面的景象了。
草庵弄周阿姨修伞的事已经被别人写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其实门口的那两个修伞的大字倒是有点故事的,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换代升级”。
记得门口最早是用白色粉笔,在本色的木门一角上写了“修伞”两个字,显得很朴素。日子久了,白粉笔字越来越淡,两个字就被粉笔加粗了笔画,加重了分量。不知道何时,白粉笔字变成了更有分量的黑漆字。
有一次我在冲洗几天前拍摄的黑白片,在暗房里看底片,总觉得阿姨的那扇门好像不是木头本色了,“修伞”也更加深了天博体育官方平台入口,想想总不对劲。第二天跑去一看,原色的木门已经被阿姨漆成了中灰色,就留了“修伞”二字没有被灰色的油漆覆盖,使得两个字又多了几分厚重感。前几天,我见阿姨在巷子口转悠,上去打了招呼,看到被中灰色包围的“修伞”二字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块金边红底的木板,上书“草庵弄2号 修伞”。阿姨见我看得入神,忙补充一句:“是社区过来帮我换的!”
转出巷口,回到中张家巷评弹博物馆门口,里面飘出了糯软的评弹声。正要细品,却听到了另外一句苏州话:“阿晓得修伞的在哪面格?”一对老年夫妻手里拿了几把坏的伞,正在向附近的居民打听周阿姨的地方。
许多年前的青石桥畔,还没有现在的这些鸡爪店、奶茶店。平江路的商业尚未蔓延到这里,寒风中的街头冷清得让人觉得萧条。一家维修家用电器的小摊子颇为孤零零地营业着,旁边的邻居会临时撑出一块“春卷皮”的牌子来,引人进来买一些春卷皮。这个时候大家都明白,春节要来了。
▲ 伏羲琴馆,2014年。桥边的茶馆老板原本只是想借昆曲的知名度,挽救一下惨淡的生意。不曾想,这个唱昆曲的不仅挽救了小店,甚至扛起了普及昆曲的大旗,这个传奇的人物叫吕成芳。当昆曲需要振兴的时候,这个“业余的”能够行动起来,传播和弘扬昆曲文化。这份坚守,值得每一个人的尊重。
苏式的浪漫源于历史的厚重。平江路上的原住民,似乎更适合那种旧日的生活,不知愁滋味。那种隐逸逃避、怡然自得的气质已渗透到所有老苏州的骨子里。
▲ 丁香巷西,2013年。对于当地原住民来说,谁在他们身后做生意不重要,变的不过是聊天的场景,重要的是几十年不变的街巷生活。
▲ 凤池弄,2009年。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邻家好婆打扫卫生时发现自家屋子外墙的墙泥剥落,走近一看,墙面里露出了一个石头老爷的面孔。好婆连忙用干净的手帕把老爷身上的墙泥都弄掉了,露出了一个完整的石头老爷的尊容!30多年过去了,邻家好婆天天看护这个石头老爷,还说:“托了老爷的福了,我们身体一直都蛮好的!”
▲ 寿安桥畔,2000年。街区的河埠头,一般是人们洗涤物品、日常取水的所在。以前在河埠头停泊船只、卖菜交易的场景已经很少能见到了。即使家家有了自来水,依然有上了年纪的居民习惯在这里洗刷、张家长李家短的,百姓生活由此随着河埠头边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 悬桥巷,2006年。新中国成立前,每家的马桶只能就地洗刷。于是每天的清晨和黄昏,小巷深处的小河边常常有刷洗马桶的声音,这样的情景一度让不少外地人侧目,却是苏州百姓以前的日常生活。如今,虽然卫生间已经十分普及,马桶开始退出历史舞台,但在苏州的小巷深处,尤其像平江路这样的历史街区,路两旁还是能看到整齐排列的各式马桶,堪称一景。
▲ 祝家园,2004年。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的清晨,太阳出来,街上变得暖洋洋的。老人搬了椅子,靠在这面挂满了鸟笼的墙边晒太阳,我跟老人打过招呼就拍了一张,后来便再没见过他。十多年过去,和附近的居民攀谈,都说曾在刊物上看过我拍的这张照片。细问得知老人就住在弄堂拐角,时光如梭,老人走了。唏嘘之余,但愿老人在天堂也有这么多鸟儿陪伴,也不会寂寞。
▲ 大儒巷,2012年。去过平江路的人会明白,这样的画面太正常了。这位先生稳稳当当行经大儒巷的时候,推得那样稳,好像前轮还在一样。
▲ 丁香巷小学,2008年。此时,丁香巷小学已经没有了,这里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慌。按下快门时,好像又听见了当年操场上熟悉的声音。
▲ 大新桥巷东,2006年。烟囱、电线杆、厂房,都是时代的痕迹。当年附近有纺织厂、丝织厂和染织厂等大型国企,每个企业里都有烟囱,热火朝天的气氛可以想象。渐渐地,这些企业都消失了。到了2006年,画面远处染织二厂里的烟囱也一下子消失了,岸边的梧桐花却依然盛开。
我1967年出生在苏州一户非常传统的人家。我的父母都从事书画修复工作,所以我从小耳濡目染传统的中国国粹艺术,后来也居然画了7年中国画。那时候年轻,整天得坐着画画,有些坐不住,就一直喜欢出去游玩。偶尔机会接触到了照相机,瞬间快门的声音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走上摄影之路天博体育官方平台入口。
业余爱好加上自己的努力,我后来成了媒体的摄影记者。“平江路”这个选题是日复一日每天上班前拍摄的。由于经常拍摄人文照片,我从不穿摄影马甲,也很少使用长焦镜头,经常有人把我当作是外地游客。
您是老苏州了,从1995年开始拍摄平江路,算下来也快25年了。您认为这个地方到了如今,是否还能代表苏州?
首先,从南宋至今,苏州城的格局一直未变,当然无论平江路变化多大,它就是苏州的一部分,这一点毋容置疑。要提醒大家的是,我所说的平江路不仅仅是一条大街,它应该是一个街区。
其次应分三个时间段来解读:1995年的前后,苏州到处都是类似平江路这样的格局,包括水陆、建筑,平江路在苏州人眼中是一条很普通的街区,那儿的人们生活得安逸而平淡。新世纪以后,苏州这座城市开始高速发展起来,很多地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2003年时,平江路开始进行实验性的街坊改造天博体育官方平台入口,但改造步伐较慢。期间慢慢出现了时尚小店。由于整条路上游客稀少,店主们常常为每天近六七十元的营业额发愁。这个时期,生活与发展相安无事。我作为一个记录者,也常能拍到很多符合时代发展的作品。
2009年后,几乎一夜之间,整条路变成了卖烤鱿鱼、卖卤鸡爪的世界,我甚至一度考虑停止这个选题的拍摄,但仔细琢磨,事物的存在必定有它的道理啊,于是继续坚持。2016年,我出版了《一路一平江》摄影集,但直到现在,仍在记录这个地方。
如今,平江路成为了苏州旅游的热点,虽然有关方面加强了管理,逐步有意识地发展文化产业,但汹涌的人潮已经让人没有了拍摄。
有人说,中国的每一个城市都有一条相同的街:卖廉价的义乌小商品、游客吃着相同的小吃、空气里弥漫着烧烤味、外地旅客把它当成打call必经地等等。说实话,我对平江路抱有一丝希望,毕竟这片历史街区的历史文化底蕴是哪儿都比不了的,这也是我一直坚持拍摄它的原因,但要回到以前那个样子很难,经历了岁月洗礼,留下的那些平平淡淡的东西或许才是经典。
您平时并不住在平江路,但却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默默记录着这片土地。很好奇,您是否尝试过融入这里的生活?这里生活的人们,是否有人曾经记住了您的面孔?
从出生直到结婚,有近30年的时间我都住在与平江路相似的环境中,所以我对平江路有一种的情感在其中。2005年一度考虑在平江路的边巷里买一间小房子做我的工作室,后来因其他事就作罢了。
刚摄影时,我有一个愿望,希望日后有人在大街上能跟我打招呼,我把这当作对我的肯定。岂料平江路历史街区这地方精深得很,也住着最为传统的苏州人家,他们性格上内敛、保守、不轻易对外人打开心扉。他们中的很多人祖辈是大户人家出身,但他们也没有害人之心,一旦内心接纳了你,就会很把你当朋友。直到2005年后,才有一个常在路边听收音机里日语节目的老大爷,主动跟我打招呼。那天苏州城里起了大雾,我待在事前已经选好的地方,拍下一张照片,大爷跑来照直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就料到你会来!”。他已经观察我许久了。自此以后在这地方,我交到很多朋友。
2013年3月14日,对于平江路上生意火爆的彼岸茶馆店主李青禾和当天在现场拍摄的我来说,绝不是平凡的一天。她经营5年的彼岸茶馆即将合同到期,房东想收回店铺自己经营。本来这也是生意场上情理之中的事,但对于李青禾来说,有点想不通,毕竟她是平江路上第一批租户,见证了这条路上的风风雨雨,况且她为茶馆生意的兴隆付出了很多。下午,我带了最好的柯达黑白胶片去拍摄。她像往日般坐到休息时她常坐的靠窗座位上,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路人,一刹那我就按下了快门。就像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的那句经典台词,“曾经的伤心往事,你总有一天会笑着说出来”,我一下子觉得,就是用来题写那张照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