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博保姆起夜摔倒受伤雇主有赔偿责任吗？——对一则法院判决的评析

　　五金雇请保姆照顾老人，是如今生活中司空见惯的行为。保姆在照顾老人过程中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也是经常发生的情形。那么，当保姆在照顾老人过程中受到损害该由谁来买单，即由保姆一方还是雇请保姆的一方承担该损失，亦或是双方分担损失呢?这是一个必须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年逾九十的刘老太长期住院治疗，刘老太的子女雇请了张阿姨在医院照顾刘老太的日常起居，晚间与刘老太同住在病房里。某日深夜12时许，张阿姨起床 去卫生间，为了不吵醒老太太，也就没有开灯，在抽取纸巾时，茶几绊倒在地受伤天博官网入口。被诊断为颅脑损伤、脑挫裂伤伴血肿、枕骨骨折等。因赔偿问题和刘老太协商不成，起诉到法院要求刘老太赔偿医疗费、误工费等8000元。

　　双方形成个人之间的劳务关系。原告摔伤受伤，系自己不小心绊倒造成，应由其自身承担责任。但是，考虑到原告摔伤系为照顾好被告，被告作为收益者，应对原告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综合考虑原告受伤情况、受益人的获益情况和经济承受能力，故判决被告补偿原告3000元(参见《浙江法制报》2021年10月15日)。

　　应当说，本案并不是一件疑难案件，受案法院也正确认定了双方之间纠纷的性质是个人之间的劳务纠纷。而且事实认定也是清楚的，是提供劳务的原告自己的过错造成了伤害天博官网入口，被告没有过错。那么，依照我国《民法典》第1192条关于“提供劳务一方因劳务收到损害的，根据双方各自的过错承担相应的责任”的规定，是没有法律依据判令被告承担赔偿责任或者补偿责任的，只能是驳回被告保姆的诉讼请求。但是，判决中却又节外生枝地认定：考虑到原告摔伤系为照顾好被告天博官网入口，被告作为受益者，应对原告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法院在“但是”之后提到的情况，和前面提到的“个人之间的劳务纠纷”是性质不同的两类情况，如果是前者，就不能是后者;反之，如果是后者，也不能是前者。而不可能同时即是前者又是后者。作为个人之间提供劳务中照顾老人的保姆一方，照顾好老人是其职责所在，被照顾的老人一方当然也可以认为是受益者，这当然也不算错。但这个受益和不支付报酬的受益毕竟具有本质上的不同。在提供劳务合同中，双方只要按约定和法定要求履行，可以说双方都是受益者，一定是互利共赢的。因为如果有一方受损的话，这个关系是不可能建立起来的。因此，可以肯定地说，本案法院在认定双方之间纠纷的性质是个人之间的劳务纠纷，接着又认定“原告摔伤系为照顾好被告，被告作为受益者，应对原告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并判令被告对受损害的原告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其适用法律是明显错误的。

　　笔者以为，其深层原因还是“谁受伤，谁有理”“案结事了”等指导思想在作怪、并不是法官不懂法律，弄不清楚案件的法律性质所致。笔者在三十多年的律师执业生涯中，也遇到过不少类似的个人劳务纠纷案件——诉讼的及非诉讼的。尽管接受劳务的被告并没有什么过错，但不少法官及主持调解的人都是以原告(受伤方)是为被告提供劳动受伤，被告受益为由极力劝解其要多少赔偿一些。当然，如果是调解——无论是诉讼调解还是非诉讼调解，要求没有过错的被告承担一定的赔偿责任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果是判决，恐怕问题就大了。因为判决一定是要“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在事实上是个人之间的劳务性质引起的纠纷，是原告人自己的过错，在被告没有过错造成原告受伤的情况下，其法律的准绳一定是《民法典》第1192条关于“提供劳务一方因劳务收到损害的，根据双方各自的过错承担相应的责任”的规定，而不可能的其他什么规定的余地。近几年，最高人民法院虽然多有强调，判决一定是要“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不能简单地以“谁受伤，谁有理”“谁死亡，谁有理”等，也不该抛开事实和法律强调“案结事了”“公平正义”等。这是极为正确的。人们对司法审判的功能有多种不同的表达，笔者以为最精准和正确的表达当是杜万华官的 “彰显规则、维护秩序”(杜万华：当前民商事审判中应当注意的几个基本问题，载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一庭编《民事审判指导与参考(总第56辑)》人民法院出版社2014年4月第1版第28页、29页)的表述。该表述最契合“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原则。如果某一判决不能彰显规则，甚至是错误适用了规则，尽管暂时看来是“案结事了”了，甚至单独一个案件看来也比较公平，其法律效果不会是好的，其社会效果长远来看也不会是好的。如果判决严格依法办事，彰显了规则，虽然从暂时来看，没有做到“案结事了”，但长远来看，其效果也不会差的，是有利于社会秩序的维护的。天博保姆起夜摔倒受伤雇主有赔偿责任吗？——对一则法院判决的评析